剛剛一位阿姨對著我和小妹說:你們兩個長的真的好像喔!

我就開玩笑地說:那我要哭了。

阿姨居然回說:該哭的是你妹妹吧!

這句話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地在我腦中回放了好幾次。

一時間,無法消化這句話,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?

是「你妹妹長得跟你像,她才該哭吧!」這樣的意思嗎?

 

從小,回到外婆家,阿公最愛對我們三個說:你是麻園(媽媽家)還是紅毛港(爸爸家)那邊的?

第一步驟是先從長相分,所以在我們家三個裡面,我打從一開始就被分在紅毛港這邊,

大人們都說:你跟你爸爸最像!妹妹比較長的比較漂亮,像我們麻園的。

當然還免不了加幾聲讚嘆聲以及捏捏二妹的鼻子,還有稱讚小妹的深沉雙眼皮。

第二步驟就需要科學的佐證--血型。但小的時候,我不敢驗血型,而且也沒有在一出生就驗血型,

所以大人們由第一步驟推斷我一定是B型的,因為我跟爸爸最像,也絕對擁有與他最相近的血源,

後來,到了小五還是小六的時候,終於去檢驗所驗了血型,結果是「很抱歉與大人們相左的的O型」,所以阿公也見終止了這項無聊的分組遊戲,因為科學的佐證失敗了,

加上我成績又變好了,當麻園的似乎也沒有虧到。

這樣才可以說:「你就是像我們麻園的,才這麼聰明。」

小時候不覺得怎麼樣,長大反覆咀嚼這些話之後,反倒寧願我是B型血。

 

有一次,到爸爸的朋友家裡拜訪,主人理所當然地寒暄一下:

「你生了三千金喔?三個都很漂亮耶!小的長得很可愛、老二很清秀、大的……長得很有個性。」

很有個性……很有個性……很有個性的臉是?眉毛很會說話?眼睛好像有才藝?

 

那天,回去外婆家,和媽媽、兩個妹妹走在路上,一個在家門口逗狗玩的阿伯就跟我媽寒暄了起來,

我媽就跟他介紹:「這是我的三個女兒,這是大的、這是老二、這是小的。」

阿伯掃描了一眼就說:「大的最像爸爸。」

對我而言,大人們之間的言談,已經給了我很強烈的暗示:像爸爸就是長的醜的意思。

所以從小,我就認為,如果在我們家,被說長得像爸爸,絕對不是好事。

因此,我從這位阿伯那句話接收到的意思就是:大的長得跟爸爸一樣=醜。

這樣的事情,不勝枚舉,越是長大,也越討厭那些人給的評語,

儘管他們只是客觀地說出事實,我也希望總有一天,能夠有人不要對我說這句話,

就算說「不像爸爸,也不像媽媽」我也會很感激。

 

從小就聽著這些大人所給的暗示,我早就認清了我不漂亮的事實,

這很無奈,也無可奈何。

以前,當阿嬤發給成績優秀的表姊紅包時,都會在所有孩子面前頒發,

並特別點名我,暗示我能夠跟姊姊多學習,當弟弟、妹妹的榜樣,因為我的年紀僅次於表姊。

我接收到了這樣的暗示,就更用功,想讓大人們也稱讚我、認同我能夠成為榜樣。

但是,接收到了關於外貌這樣的暗示,我實在無能為力,

難道要去整形?重新投胎?不!

我決定,下次要問他們:「像我爸……是長的醜的意思嗎?那你也長得滿像你爸的。」

開玩笑的,

我要去他們的鬼扯狗屁評語,我長得像誰關你X事?

我長得就像我自己,我不覺得我像我爸。我爸有內雙嗎?他留長頭髮嗎?我有小GG嗎?

如果我有風度一點,應該說「你是第一百二十七個說這句話的人,我爸聽到人家說他女兒像他應該會很開心。」雖然他現在比較喜歡有小GG的。

 

回到第一段,我實在不知道那阿姨的真正意思是什麼,卻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釋方式,

我仔細想了一下,我的回答:「長得像妹妹會想哭」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,

是我也給了我妹暗示嗎?後來想想,有這種可能,但也不是。

今天若是有人說,長得跟二妹很像,我大概會一笑置之,因為我們心知肚明:真的不像!

但若是和小妹被說像,會有所反彈的原因是,我心裡也知道正因為我們都有相似於爸爸的部分,才會被說長得像,但像爸爸這件事本身並不是件多讓人開心的事情,所以就更排斥這樣的話。

其實我希望的是,我們兩個都不要像爸爸,讓這樣的遊戲中結束在嬰兒時期吧!

 

突然很能夠體會小S在康熙來了說過的那段事件,

當時,小S帶著兩個女兒到餐廳吃飯,有一個媽媽就走過來,看了兩個女兒後說小的比較可愛,

小S就回答說大的也很可愛,但那位媽媽卻怎麼都不肯改口,硬要說還是小的比較可愛。

等到那位媽媽走了之後,大女兒就對小S說:媽媽我想回家抱我的小熊熊了。

小S講完這句話就哭了,而結論就是,不要以為小孩子聽不懂,其實他們都懂。

我也這麼覺得,一直接受到大人給的暗示,小孩子能不懂嗎?

 

我們生長於大人們的眼光裡頭,並且從這些暗示中成長,長成被這些暗示培育而成的大人,

而這些比我們大的大人,卻成天愛批評我們是草莓族,還是爛香蕉之類的東西,

怎麼沒想過,我們是他們培養出來的產品,長大後會自卑,就是被這些歧視的暗示餵大的。

但也不能一位責怪這樣的情形,

應該要想辦法逃出這些暗示,從大人們建築而成的催眠術中清醒,

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,並且思考想成為什麼樣的人。

 

 

 

這是,給我自己的一篇,希望總有一天,我能掙脫這道枷鎖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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