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ne Day……

剛剛小阿姨來家裡洗衣服，也順便說了一下她想對我說的話。

她說這話早就想單獨對我說，每次回去阿嬤家，阿姨們都喜歡聚在一起罵我爸，然後會叫我將一些話傳達給我爸，但是小阿姨並不希望我這麼做，她不喜歡大家叫我們試圖去做些什麼，如今到了這個地步，也早就看清楚老張的決心了，身為子女，又能轉變些什麼呢?有些話，由我們說並不適當，太過著痕跡，說不定反讓老張覺得反感。她覺得若今天是她的爸爸發生這些事情，就算做錯什麼，她也不會希望別人這樣罵她爸，何況我們心裡也很辛苦了，回到阿嬤家也只是想得到輕鬆、得到溫暖，而不是該是這樣反而給我們負擔，更去加深那種不愉快的情緒，她還說，她知道旁觀者是永遠無法真心去體會當事人的心情，他們不管說什麼，都是沒有辦法真心去設身處地的考量，因為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家裡面，他們真正最在乎的、會全心全意去考慮的只有他們自己的生活。所以小阿姨不希望我被他們的話影響，只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，阿姨們叫我轉達或勸老張的話，沒有一定要如實傳達，因為跟老張關係變僵後，對我們並沒有好處。

因此在大家聚在一起"發洩"的時候，她時常一個人悄悄走開，這點先前隱約有感覺到，但對於小阿姨的意思只有模模糊糊的理解而已，今天她這麼說了這些話後，也證實了我先前的猜測。阿齡仔在上周末阿嬤家聚會回來之後，就跟我說過，她覺得很煩，阿嬤和大阿姨一齊夾攻她的時候，她幾乎就想要翻臉了，後來雖然是忍住了，但她非常不喜歡這樣子，我也不喜歡。記得幾個月前的某一次，阿公甚至狠狠罵了我們，說我們生來沒用，只會跟著我爸欺負我媽之類的話，我當時就覺得很生氣，心情激盪到差點就要流淚，但我還是克制怒氣，冷硬的反駁阿公，那時候的臉色肯定很難看，所以小阿姨和小姨丈、三阿姨也幫忙緩頰安撫阿公。還有每次大阿姨激動地罵著我爸王八蛋、畜生的時候，我也覺得很不舒服，不是不該罵他，而是不應該罵得這麼激動，彷彿自己才是受害者那樣的激動。

每次阿嬤、阿姨激動對著我說：「你一定要爭氣，做給那邊的人看，說女生也不會輸給別人！」順便作勢狠狠瞪了我一眼，假使我沒有以同樣激昂的情緒肯定的回覆他們，他們就會狠狠地拍我的肩膀再重複一遍。但我覺得這又不是我的責任，我的人生並沒有要做給誰看，因此我通常不會如他們所願的回答他們，通常只是淺淺地點頭，或說知道而已。多希望她們對我說的是：「你要好好想想未來，以後一定要幸福的生活，幸福的經營一個家，就算爸爸不理你們，也要幸福的過一生。」可是，總是不會發生這種溫馨的事情，她們總是想一遍一遍要把仇恨烙印在我的腦海，她們希望我恨著爸爸過下去，用我的人生當武器，磨的鋒利之後，再狠狠刺進他的胸膛。可是他畢竟是我爸，就像老張自己說過：「我知道你們可能會恨我，但還是愛著我。」雖然愛什麼的太噁心，不是我會承認的東西，但是真的不能否認人跟人不會只存在一種情緒，只要是真心產生過感情，不會只存在一種單一的情緒，必定有多方的考量和拉扯。

我明白他們是真心替蕾優著想，其實大家聚在一起罵老張，對蕾優是一種發洩，因為在家裡，我很不喜歡她對著我說這些話，我討厭她語氣發酸的說著關於那個人的事情，講到他時總帶著猜忌、疑心、憤怒，還有自憐的情緒。我總覺得要讓自己看起來可憐，就要先自己同情自己，但是我並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可憐而且可悲。現在的社會外遇的人越來越多，現在已經不是外遇就要覺得自己可憐的社會了，雖然心裡有時候會覺得辛苦，可是真的不該只顧著同情自己，然後永遠陷在那個泥淖裏面，要爬出來才能夠重新上路。不過蕾優，怎麼跟她說都沒有用，她可憐著自己消逝了二十年歲月，我知道真的會很氣，但真的太久，都兩年多了，還在反覆撥放過去二十年的歲月，然後自傷自憐?太沒有進步了吧?

雖然是老話，不過我真心認為，把仇恨放下之後，讓自己過得更好，才是一種報復。

我現在知道，雖然小阿姨常常因為性子直，口快，讓她和阿姨或蕾優處的不愉快，前一陣子的情形最為嚴重，可是她是真心為我們著想，從小阿姨說的那些話裡面，也聽出來有些是她對於前些日子有感而發的心聲。看到她還是像小時候那樣疼愛我們這些姪子姪女，心裡覺得很高興。